山.野.家

生活裡常常聽見的桃、李、梅、杏、櫻
全都隸屬於薔薇科的大家族

光用想像，

就能約略領受薔薇科美麗迷人的家族風情，

這些名花，

一開起花來，滿樹滿枝，

引人出室，賞花聞香。

如果以新曆作為參考的基準

今年的梅花和去年（2006年）的花期差不多，

中寮、國姓一帶山坡的梅花

一月12日～17日

從開到謝不到一週的光景
就結束盛大的花事，鞠躬下台。

梅花在花事之前
枝條上的葉子早先離席
莫不作聲地孕育花芽結成花苞
小寒之後
纍纍花苞在第一朵跑在前頭的梅花綻放時

彷彿吹起信息風
接著
便以加速度的方式
在枝頭上發展了起來

如果你仔細聆聽
連躺在床上時都會被山裡梅花
開花的聲響給吵得睡不著覺。
整座山煞時間香了起來。
梅花藉著短短的花梗貼長在枝幹上
每一朵花都有五個分開的花瓣

而為數眾多的雄蕊簇擁著單一的雌蕊。
待傳粉者媒介花粉到柱頭上

花瓣漸次離枝
豔陽下
似雪飄零

風雨之後
功成身退的雄蕊連同花萼也離開了枝頭。

一場繽紛盛大的花事到此謝幕。


梅花花事的這一週，
我們都待在中寮山上工作，
整理蘭花、家務或者製作薑糖的空檔
我們和農夫的媽媽開著小貨車
一起去看山.野.家梅子樹開花情況
我們的梅子樹一年定期請人砍草2~3次
托老天照顧，
和別人家的一樣
花開繁美

時間還允許，
趁著天光明亮繞爬到月桃湖賞拍梅花，
許多梅樹夾在香蕉、檳榔園裡兀自風華

暗香浮動
離落花心的花瓣
被樹下的草葉托著

梅花欲言又止
輕輕吐露
產業頻仍更迭的無奈。

梅樹雖是外來移植的作物，
但在南投坡地上長成四、五十年的歷史

曾在外銷日本的市場上風風光光地為台灣賺取不少的外匯。
如今外銷的市場不再，梅價低落
坡地上的梅樹也漸漸被檳榔樹取代

等檳榔長大可收成，
老梅樹終究難逃怪手移除的命運。

望著滿樹梅花，

在心中
輕輕地
放了一個願望。
我們要更努力讓它實現。

農夫上週日特別叮囑格主要在部落格上貼文公告
梅花再過幾天就要盛放了，
果真，這幾天頻仍進台中盆進送花
梅花枝頭也美的不像話
像幅畫哩。
這幾天格主再補拍一些相片貼上來
要賞花得趕上這個週末或下週喔。

會積極進行山野之間顏色的紀錄
始於山.野.家產品標籤的設計
就一般的農戶而言
包裝是艱苦的工作瓶頸
產量不多加上市場的接受度很難評估。
所以我們得自力救濟來克服每一個關卡。
這樣的經驗也許也能作為其他農戶小量產品包裝的參考
雖然我們可能在電腦操作上較少阻礙
但是
我們也不會排版軟體
那就試試大部分人都會使用的word軟體
一開始
山.野.家每一項產品的包裝都是先用word文書軟體簡單排版後
用印表機輸出。
顏色不對，可以再列印調整一下
就能依自己的樣。
後來印表機沒有墨水了
有人幫忙合版印刷的工作
我們使用word完稿後
另外委請他人使用印刷廠接受的排版軟體
再一起合版印刷
經費雖然節省了，圖樣也按照自己的心意
但還是會產生苦惱
比方說
與印刷廠溝通時，如果沒有標準的色樣作為溝通的參考
那麼印出一疊貼紙的顏色，
可能會與電腦螢幕上的顯色有極大的落差。
為此
特地到台中找以前的同事小牛請教
才發現「色票」十分昂貴
非美術設計人員偶爾使用一次不太划算
想想既然要委由印刷機器輸出
不如就使用山野之間的顏色作為底色。
也因此開始拍攝各色紋理。
值此聖誕佳節前夕
送給大家
聖誕紅以外的台灣紅作為年節禮物
洋洋喜氣的紅來自自然
是這幾天在天寒地凍的塔塔加美麗的收穫
還沒下山就想和大家分享
台灣紅
來了......

台灣紅榨楓青春鮮美的紅。
葉綠素回收到母株裡所顯現的紅，
相較於她的綠葉，
這種掛在枝頭上的青春，
其實離凋零不遠。

肌理細緻的台灣紅榨楓。

帶點滄傷的楓紅

忘記補充水分的紅榨楓。

捲曲在二葉松針裡的楓紅


一生喜歡站在風頭上眺望風景的虎杖家族們，
小小孩也凍紅了。


玉山假沙梨的紅葉子

玉山假沙梨樹上的綠中紅先驅

以藍天為襯
台灣蘋果的紅葉子。

山野家歲末獻上的台灣紅
希望給大家火紅的溫暖。
聖誕快樂＆記得山野之間此時的台灣紅。

土地的果實-無患子 

冬日鄉野，無患子閃耀著金黃，

淺山低地裡，流動著長一輩人的記憶，
渾身金黃剔透的果實，蘊藏豐富的皂素，
水塘溪邊，植一棵無患子，取不盡的肥皂子。




無患子一樹青綠的羽狀複葉，
層層疊疊
隱身在低海拔的綠野裡，
如果不是生命有了重大變化，
平凡如我們，
在匆忙往返的路途裡，
難能識出無患的冠幅綠蔭。
記得今年六月中旬，
一眼瞥見站在竹叢橋邊的無患樹


好似家有喜事，
趕緊停車張望，
橋下正樂鬧，鄉人圍坐在溪邊烤肉談天，


遠處獨釣的鄉民
三兩散佈樟平溪畔，
正專注著水面的變化，


而我信步過橋，
探望無患大樹，
果真花開又結果，
算是雙喜入門，


遠遠地用大型的圓椎花序張燈結彩，



又是花來又是果，
黃白色的小花細碎地綴著紅色的花梗，
動作快的小花早在昆蟲媒人的牽引下，
鼓漲成飽滿黃綠的三角粽，秀氣的模樣惹人憐愛，


風來
擾動基部歪斜的小葉，


無患家長高興地抖抖滿身的喜氣，
一時間
落花滿地，



地上的螞蟻穿花而過，
形成一路美麗的花道。


我也隨著心情高漲，
為無患家拍攝連連的喜事。
有這株無患樹的花果形象供作參考，
眼光立即在山壁上梭巡到另一棵無患小樹，
順著溪流微風
輕輕晃動著。
 

爾後，
開車經此，
忍不住看一眼溪畔的無患家族，
深怕錯過無患家的生命變化。
（餘文請撥空收看無患子下集）

觀察絲瓜有一段時日了，對她那捲捲繞指柔的功力，景仰不已...
這棵絲瓜早在辣椒和其它的菜友們播種前，就已將根深深地紮在土壤裡，
不過和其它農友在早春栽種的絲瓜比較起來，算是晚晚輩了。
我們喜歡吃絲瓜、也喜歡絲瓜長成的菜瓜布，
還有啊，接絲瓜水來作面容的天然化妝水。
不索討特別照顧的絲瓜，鞠躬盡瘁至此，
對於農家來說，算是情深義重的蔬果。

小時候，我們家的絲瓜種在灌溉稻田的水圳旁，
爸爸在水圳上搭起瓜棚，牽引絲瓜上棚架
絲瓜子都在過年後播下，才趕得及在初夏上市時賣得好價錢
隨著農家們自種的絲瓜收成，
這瓜棚就成了供應家族親朋好友一夏蔬果的來源
入秋天涼，
不採收的老絲瓜
供應一整年洗碗使用的菜瓜布
以及明年播種的種源。
瓜瓞綿綿，年復一年，
絲瓜映著水面長大，
泡在水圳裡的孩童隨著父母，
仰面仔細
在大黃花、絲瓜藤與葉中梭尋棚下的收穫
直到夜幕低垂
漸漸
仰面長大
孩子離開了水、離開了泥
看著文字插秧在無形的格子裡
沈浸在文字與影像建構的東西方世界。

再後來
水圳、稻田還有一整排的絲瓜埋在中二高
你我快速通過的底下。

過往與今交疊
記憶如藤，蔓向四方

今年自己第一次種絲瓜，
錯過了栽培的最佳時機，也任由瓜藤在地上匍匐團轉一段時間，
才走到相互糾葛的絲瓜藤旁，整理出一條長藤，
牽藤勾掛在簡易棚架上，任他自由發展
盛夏火熱的太陽、充足的水分，助長了絲瓜旺盛的生長勢，
這裡很快有了篩落光線的綠色網絡，織補著面天向陽的光合機會。
哪裡有光，結伴往那裡伸展。
「我們也要上去.......。」
像是撐著一口氣努力往上的藤蔓用生動的肢體語言演說著盼望。


使腰力，奮力生長再伸展的藤要上去，
上去和其他手足一起面天
「機會來臨前，我們得先準備好。」
就差臨門一腳拉拔的慈悲吧？！

絲瓜藤的前端是開疆拓土的重要大將，
長出的捲鬚積極探索周邊每一個機會，

充沛的活力，毫不懈怠的社交手腕，
使出渾身解數，
先是指尖探觸，對方沒拒絕，就開始熱切地擁抱著

或者勾搭著其他植物談些暗語


就相互糾纏著，不知地久與天長。

遇到姊妹弟兄不知自己斤兩
被地心引力往下拉時
伸出捲鬚，相互牽引
拉他一把

這麼奮發積極，偶而也要放鬆一下，
和姊妹們一起跳段精彩的吉魯巴與恰恰。

已經過氣的社交大將，
將奮發的長鬚轉為繞指柔的捲鬚，
逕自為無用之用在美學裡開展一片天地。

有的主張極簡風格

以素樸的姿態呈現

有的喜歡繁複華麗的線條來說明
生命的主張



像絲瓜這樣，
將自己拋向光亮，
在光亮裡張燈結彩


每天早上醒來
總忍不住
望向絲瓜
向他努力上青天的精神奕奕
深深禮敬

也謝謝他在秋天與冬天之際
在力與美之間
擺盪出精彩的示現。

九月初見識過金花石蒜的明豔花朵的朋友，應該對此花印象深刻。
還來不及看花的人可以回溯過往http://www.wretch.cc/blog/alive2006&article_id=9458310
十月中，花盆裡的五球石蒜，全都乖乖長了葉，為明年的花期準備著。
她的葉子像是小時候折疊的報紙，開展成扇狀。
好一個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的金花石蒜。

金黃耀眼的黑眼花實力不容小覷，身份歸屬新移民，卻能在台灣的淺山低地裡花開不斷，延續香火。
台灣雖是蕞爾小島，
由南到北，
從海平面上升至3952公尺的玉山山塊，
涵蓋熱、暖、溫、寒帶的氣候類型，
二百萬年來地球陸續發生的冰河期，
學者推斷台灣海峽可能在此期間成為陸地，
並作為因氣候嚴寒物種南遷的陸橋，
四次冰河期下來，
台灣島在生界自然遷徙的大搬遷中，
收留許多北方物種。 

而最近二三百年來，
島嶼的商業貿易與世界往來頻繁，
可能因為商機、戰爭考量、宗教信仰或者人的喜好，
台灣頻仍引進古人未見的奇花異草。

黑眼花就是其中的成員之一，
當時日人治台，引進許多熱帶植物，
黑眼花引進作為花園植物，
幾十年下來，
溜出花圃的黑眼花，
開始在台灣中南部的淺山近郊裡攻城掠地，
大有斬獲。

七年前，
我第一次騎機車進入中寮的山區，
繞到廣福村，
見到蔓生攀爬在作物草叢上的黑眼花，
黃豔豔的花朵搭配紫黑色的花心，
像是兒時在村郊的墳墓旁看到馬櫻丹一樣，
對於郊野裡的美艷有一些詭譎的感受。
這二種花都來自異邦，
卻在台灣發展得很好。

台灣真是一個友善的地方，
收納了各時代的人們對於美的追求與看法。
可一不小心，
就引發生態災難，
由港口、機場、人們的行囊裡，
不經意夾帶、逸出，
這些五花八門的生物進入了島嶼，
日久他鄉是故鄉，
遭殃的是
早先在台灣生存發展的固有生物系統，
物物相連、事事相關綿密生態網遭遇前所未見的挑戰。

急急又忙忙

台灣還急著追趕西方經驗，
忙著引進全世界最美的行道樹、園藝物種，
卻對本土原生的四千多種維管束植物的觀察與研究牛步進行。

唉！
我無意轉為如此嚴肅的話題，
黑眼花呀！
不是排斥你，
美麗讓人們想擁有是你的生存策略也說不定，
也許正確的說法是：
人們讓你利用綁架了，
讓你金黃的花朵在台灣的山坡裡
有著熱鬧的聲勢。
更厲害的是，
你還一副土生土長的樣子。

黑眼花的葉子兩兩相對一組，
葉型呈現三角狀卵行，
葉緣有不規則狀淺裂，
蔓性的莖條長著白色的細毛，
和其它植物相互纏繞競爭
或者匍匐地面生長。

一年四季都開花，
漏斗型的花朵，
如果被義大利設計品牌Alessi大師們瞧見，
百貨公司裡可能又會多一款金黃明豔的生活設計呢！

山芙蓉花開一樹，在秋天的山野很容易讓人印象深刻。
麗質難棄的山芙蓉，在路旁、在向陽的中低海拔的坡地裡開展嬌豔的花朵。
清晨的陽光照著碩大的花朵，
白色的花瓣透著絲絲紅粉的脈絡，
五片基部連生的花瓣圈繞印染桃紅的的花心，
襯托出錦葵科家族的顯著家徽：
眾多的雄蕊花絲合生成筒狀，
護持著其內的雌蕊，
只讓等待受孕的柱頭在外招搖。

山芙蓉的柱頭有趣地往上捲翹，

像極了小象耍弄長鼻子，調皮地試練鼻子向上垂直的高度。

逆著光，山芙蓉枝條密生的長毛
在朝陽裡晶亮。

山芙蓉以白色為基調的花，
隨著日頭西移，

那些紅粉脈絡的伏筆，
讓青春之花跟隨時間鋪陳為一抹紅暈，

妝點在枝頭上。

許是美人最怕遲幕，

山芙蓉的花朵在謝幕之前，
急急地收攏花瓣，

縐縮成一團的羞赧，

伴著明日登上舞台的後起之秀，

在斜陽中讓人記憶她一日多變的容顏。

當春夏的風采遠去，整個山野沈靜內斂，

山芙蓉花開滿樹，以秀麗之姿博得堂采。

鄉野間的農人也欣賞她的美麗，

在家戶的入口特意留下山芙蓉。

除草的農人，識得這花樹也特意留她

只要不妨礙作物生長，

恬靜的秋山裡處處可見

土生土長的山芙蓉大方展顏。

其樹高舉，是為「櫸」。
我隨著光亮與視野來到這裡，
在路的左方眺望樟平溪流域的丘陵地

隨著溪流的動線再到南投市區，其後是南崗工業區，

試著想像
五十年前這塊坡地的植被，

也許是造林的杉木搭配山蕉、樹薯等作物站在這裡，
那時，大型的機械農具還未上山，

原始植被可能縮在畸零地、陵脊或陡峭的坡地上。

一百年前呢？

一百年前的住民後來遷徙到哪裡？

一百年前這裡的原始森林由哪些物種組成？

伴隨著樟科楠木類生長的植物是哪些？

眼前香蕉、檳榔、麻竹的葉子迎接陽光閃耀著，
在風中略略晃動。

視線轉往路的右方，
櫸樹亭亭，

偶而飄下幾片黃褐帶著鋸齒邊緣的葉子，

這棵樹也許明白一些這裡的產業更迭。

在藍天的陪襯下，
枝條井然的櫸站在陵脊上，

亦發顯得光亮。

這裡的海拔約1000公尺，
或許是陵脊上風大，葉子落得早。

上週到海拔約1700公尺左右的楠溪林道，

那裡的櫸，葉子還沒完全變色，飄零也少。

  
櫸，生長在台灣低海拔到中海拔的山區，

屬於落葉的大喬木。

  
曾在春天的埔霧公路遇上初吐紅色嫩芽的櫸，

以獨特的色調與樹姿，同步錯落在陡峭的岩生坡地上，

形成春天喜悅的浪，

感染旁邊的植被，

拍打著我的眼睛，

一路。

  
也曾在夏秋之際，

和玉琴老師、布農朋友靠在同富國中的邊牆上，

用眼睛探尋，
欣賞後面山坡上，為數眾多的櫸。

在秋冬，欣賞落葉紛紛的景致。

我愛櫸，

欣賞她的四季分明，
即便長在陡峭嚴峻的地形，
仍以優雅大方的生命之姿展現。

也著迷於櫸與台灣住民緊密的生活關連，

在田野拜訪中，發現住民描繪「雞油」眼中光亮的神采。

櫸木樓梯扶手、地板、槍托、家具與與原住民的神話故事.......

就經濟用途的觀點來說，

櫸是台灣闊葉森林裡五大名木之一，

是啊
作為木頭，櫸的用途那麼廣，
這個世紀的我，
無緣欣賞巨大的老櫸
在中寮這片坡地上的生命流轉。

站在這裡的高地，
陽光炙熱。
往左下望的坡地已經全面開發來繁衍人生，

回頭看到陵脊上，
獨留的
年輕的櫸、杜英與裡白楤木時，

寧願相信，

是因為美，

讓樹留了下來，

離開依存的森林伙伴，

站在他們祖先曾經眺望過的山頭上
延續基因。

揮別五天的陰霾，陽光再度燦爛耀眼。

農夫邀了花友一起載運清洗整理好的國蘭到埔里交貨給貿易商，
農夫的小叔上山來借農具，今天要採收檳榔。

山芙蓉笑盈盈地開著好多天了，
拍完花樹沿著產業道路走回家園門口，
啊哈，
竟遇到熱心文史的W老師，
他衝著藍天視線佳，開著車自南投趕路上山，
要到這裡的至高點拍攝九九峰、烏溪流域、台中盆地、南崗工業區還有越過八卦山脈的彰化平原，
邀我一同前行，
想想也好，這麼棒的天氣，出去晃晃不知會遇到何種驚喜呢！

這樹真眼熟，
一片翠綠中，綴著些許紅葉，
再仔細看，枝條上有著像小橄欖的果實，
這裡的海拔約一千公尺，
挺拔的樹型…..
嗯！答案呼之欲出了。

我撿起地上的紅葉，
葉緣有鋸齒，

是杜英。

第一次認識它，
是和玉琴老師進入潭南部落進行植物資源調查時才有的機會，
又在雙龍部落多次欣賞它油亮的葉片所組合的美麗樹型，
爾後在楠溪中海拔的闊葉森林裡，
一群森林苦力常常在葉片辨識中錯置杜英與木荷的名字；
夏秋之際，
走在楠溪林道中，
杜英的綠色果實掉落滿地，
九成以上有齒痕消磨的痕跡，
不禁想像
在這裡，一樹的生命跳躍......

前一天夜裡，
猴子或飛鼠在此大打牙祭，
手忙腳亂中，
落了些許完好果實，也搖晃了杜英老化的紅葉脫落。

杜英的名字美、樹型美、四季皆有的紅葉美，
還能供應一樹的美食饗宴供養生物，
心也美。

她是台灣低、中海拔分佈廣泛的原生樹種，
適應此地風土，無須精細照顧，
種在校園、庭院裡
保證很美。

如果要你從腦海中翻出台灣鄉野的色彩，不知你會用什麼色彩來鋪陳？
像朱槿這一類栽作綠籬的綠葉紅花，應該會在不少人的童年裡烙下印痕。

燈仔花，
當小孩時我們都這樣叫她，
辦家家酒時採她作菜餚的配色；
裝扮時採她，趁人不注意時，偷偷塞在耳後想像插花時的美貌，
作怪時採她，將花心裡頭的子房，黏在鼻頭上裝扮小丑......
童年是跟玩伴在這叢鄰人栽種的燈仔花下鑽進鑽出、爬上爬下的。


裂瓣朱槿
是長大後，從書上學到的植物學名，
因為花瓣深裂，命名為裂瓣朱槿，
和朱槿、黃槿、木槿一樣都隸屬于錦葵科，
錦葵科家族有一個顯著特性，
那就是他們的雄蕊花絲合生成筒狀。
這些合生的雄蕊上頭，金黃的花粉如綴金屑，構造非常曼妙。


裂辦朱槿要開花前，
會從略略下垂的枝條裡抽出細長的花梗，


在長長後懸垂下來，綠色的花萼緊緊包覆細緻的花瓣，
在開花前一天，
太陽下山後，
才略略鬆開紮實打包的花瓣，


經過一整夜的精心籌備，
這花自花萼裡伸長花瓣，
細心地鬆開裙擺，
在妳不經意抬頭時，
發現這花精靈又將流蘇狀的裙擺用力往上
翻摺成芭蕾舞者的羽毛裙擺，
在亮晃晃的陽光下，
優雅地搭配細緻的花蕊，在風中款擺著身形。


妳不得不佩服這花精靈，
在收納自己的美麗裝扮時，這麼精準，
在展現自己的美麗時，又這樣淋漓。
夕陽西下，仿若關掉舞台的spotlight，
在舞台上亮麗展示一天的花兒，
卸下了緊繃的神經，
經過一夜的卸妝，精心打理的整身行頭鬆了下來，
迷你俏皮的羽毛短裙，這時轉為寬鬆的休閒裙，
在一陣微風過後，悄悄地褪下，
離開枝頭回到塵土。


花開、花謝，
三天體會，
時空運轉，
儘讓人對造化稱奇不已。

秋，收住夏天的鬧熱。
獨留的音以響的姿態迴盪。
台灣何首烏在低海拔的山區開花時，
像是鼓動一群米白的小花兒喧天鬧地，
在電線桿上、檳榔樹上、在落了葉的梅樹上，
在音波容易波動的秋天裡。
開花時那麼喧揚，
叫人很難不注意到這種草本的爬藤植物，
而名字裡的「何首烏」常為藥膳主角，
也要令人注目三分；
可是，台灣何首烏和中藥裡的何首烏不同，
沒有粗大的塊根，據說只有指頭般大小的地下莖。
在我認得她之後，
就發現在台灣的夏秋季節裡，
車行新中橫，
路旁很容易發現澎澎的小白花佔據一樹，
走進楠溪林道，
赤楊林裡見她在爬上樹頭盪鞦韆，懸擺著一樹米白小花，


再往前行，林務局造林的紅檜樹頭上也爬滿台灣何首烏的親族勢力，
青春雖有時，可常見她站在別人的舞台上花滿枝頭。

花朵雖小，只有4mm，
花被五枚，一開起花來，
整棵藤本頂生或腋生的圓錐花序，像約定好了似的，
氣勢磅礡層層疊疊直要把所有的枝葉淹沒，
要叫妳的眼睛在注視小花時、多次失了焦點。

這種「葛葛纏」的藤分佈在台灣低中海拔的山區，
熱愛陽光，喜歡攀爬在路旁或森林邊緣的植物叢上，
和被攀爬的植物一起競逐光源；
勤勞的農人，常常以刀除藤，才不會讓作物的生長受到影響。
這幾年，台灣何首烏以狂野之姿，糾葛樹頭，
在廢棄的田園，在崩毀的森林邊界。

原產於熱帶美洲的蕃茄，麗質難棄，
吸引地球上的人類引種栽培。
喜歡吃它的生物，更是積極參與蕃茄傳播的旅程， 蕃茄，就這樣溜出了它的原生國界，在海外開疆拓土。
也在台灣本島上，開展了自生發展的旅途。
鄉下的荒野地、田邊角落，
很容易發現這種一年生的野生蕃茄，

它開黃花，搭配羽狀的複葉，
受孕的果實會由鮮翠轉為紅豔欲滴的漿果，
鮮嫩多汁的小漿果是鄉野孩子上學回家途中，
走走停停、一口一個嘟嘟好的歡笑零嘴。

原生在台灣全島低海拔森林中，
特別是在岩生地的植被，
容易發現榔榆植株參與其中，
它卵形翅果像枚錢幣，古人稱作「榆錢」。

台灣鄉野裡常稱作「紅雞油」的榔榆，
這和四月份獨角仙愛攀爬「白雞油」的台灣光蠟樹，
是氣質迥異、分別隸屬不同家族系統的樹種（榆科與木犀科）。

「紅雞油」與俗稱「雞油」的台灣櫸木
均是榆科家族裡的重要成員，
也常為人們所親近。
中二高的南投休息站栽植了榔榆、茄苳、台灣欒樹
作為停車格旁的樹種。
沒親眼見過榔榆的朋友，
有機會到南投休息站時，
可以找找看榔榆的位置。
試著站在榔榆開展的枝條下，
撫觸灰紅褐色樹皮上明顯的皮孔，
抬頭仰望，
欣賞榔榆橢圓鈍齒狀的葉子搭配伸展的枝條，
在空中所勾勒出的生長線條。

我們種在山上的這一棵榔榆，
每到秋天，
葉子落得特別明顯，
洗衣機裡有榔榆落葉的飄零，
雖然浪漫，
但得時常撈起落葉，
免得堵住排水孔隙。

當頭頂上傳來整群蜜蜂嗡嗡的聲響，
就曉得榔榆開花了。
榔榆的花小不明顯，
花冠只有0.2cm，
但每次花開，
總是吸引整群的蜜蜂奔波採擷花粉，
這幾天的早上，太陽不太現身，
然而蜂之家族七點不到，
就已將花粉夾帶在牠們的的毛毛腿上，
繼續奮發工作。

這是榔榆入秋之後第二次開花，
每次開花總仰賴蜜蜂通報，
我才會仰頭注意。
花時過後，
受孕的果實迅速發育，
一枚枚扁圓形翅果，
周邊包覆膜質，長
成約1cm大小。
顏色黃綠挾其數量之多，
在枝條上簇生著，
叫人不注意也很難。
如果生活的環境有小徑穿越，
在路旁或圍牆邊種一棵榔榆，
除了可以提供路人清涼的綠蔭，
還能感受季節的變化哩。

葛藤開花了，
由下而上，沿著總狀花序，
一朵朵蝶形花推陳出新，
堆疊在濃密的三出複葉的綠色藤蔓海上，用紫紅妝點台灣的鄉野低地。

「刈藤啊，生到滿四界，
這臨時取來綁物件e，
濕濕時真韌，久來就返酥去。」
從小在中寮長大的城伯，
一語道出他對葛藤的觀察與看法；
在瓦斯仍未普及的年代，
大人小孩均需上山撿柴火，
便會藉助葛藤較粗的莖條來固定整捆的薪柴，方便攜柴下山。
薑農家庭則需上山割芒草，
取一段葛藤綑綁芒草，
再擔挑到田裡蓋薑保濕；
孩子們也不能閒著，
鮮嫩的葛藤葉，
可以取回家切碎後再養鵝，
幫忙六畜興旺。
農業衰敗以後，
蔓藤植物大為興盛，
現在中寮的檳榔樹幹上、道路旁或者河岸荒廢地，
到處可見蔓澤蘭、葛藤的生命延展力。

原產於熱帶地區的短角苦瓜，1980年代在台灣馴化，
開始在這島嶼的鄉野積極拓展，
菜市場裡買賣的苦瓜碩大而潔白如玉，
是農人辛勤管顧的品種；
而荒地裡無人管顧的小苦瓜
則被鄉人稱作山苦瓜，
是留在台灣磨練了幾代，
有辦法適應此地環境、參與生態裡的食物鏈，
才能年復一年，花開又開，傳遞橙黃的命脈。


短角苦瓜屬於一年生的蔓藤草本，
經常攀附在其它植物的枝條上爭取陽光，
或者就在農路旁攀爬一地，
總是在夏天或秋天黃色的小花與橙黃的瓜果，
吸引人與動物的注目，

尤其是當瓜果成熟時，
成三瓣向上翻裂，
鮮紅的假種皮搭配黃色的瓜瓣，
要叫眼力特好的鳥族們不注意都很困難，
除非小鳥剛好瞇著眼飛過；
即便是小鳥錯過山苦瓜精心籌備的盛宴，
勤奮的螞蟻也不會放過這美食的機會。
山苦瓜種子外圍包覆的紅色假種皮，
嚐起來甜甜的，連我都愛吃呢！
這一天，我外出採集植物時剛幫山苦瓜拍了照，
一小時回來後，
就成了下面圖片的光景，

地上也看不到種子掉落的痕跡，
你就不難想像這山苦瓜對動物的驚人魅力了。

生長在台灣低海拔鄉野的「鹿仔樹」
不凡的翠綠生機，讓人遙想神遊九十四年前的台灣島，
低海拔的地區構樹成林、繁盛似海的樣貌，
只是不知，當時和構樹伴生的植群，
芳名為何？
而今，當年構樹成林的地方，
多數蓋起了高樓、築成城市，
構樹的子孫們，
蹩腳地生長在城市裡的圍牆邊、
閒置的都市空間裡。
你一定見過他，
也許是在轉入巷子裡的麵攤準備用餐時抬頭望見，
或者在鐵道多年廢棄的倉庫旁，
甚至是在校園或者鄰居家小小的院子角落裡，
見到他旺盛地展現生命力；
而構樹留在山村的子孫，
則憑藉多產的子實及根部強大的萌芽能力，
在檳榔園邊、產業道路旁、或者廢耕的田園，
撐起一片天，
旺旺然地承接陽光，延續綠色基因。

六月在旗美農民市集裡收受台灣百合同好會朋友贈送的球莖，
月底種下，經歷兩個月卻不見動靜，一片葉子也沒有。
盛夏是許多植物的葉片工廠，
運用太陽能努力光合作用的好時機，
而這五顆小小球莖，
不知是營養不良
還是在美濃返家的車子裡悶壞了，
一點生長的訊息也沒給，
安安靜靜地淺埋在培養土裡。
8月22日起床後，突然發現球莖抽出綠色的花梗，

接下來的七天，
金花石蒜以植物界跑百米的速度生長，持續抽高。
8月28日我們自舊好茶部落返回中寮，
隔天早上，
金花石蒜忽地笑開，以金黃燦爛的姿顏。
跑在前頭開花發展的第一顆球莖，
花莖頂了五個小花苞
一日一花，
每在夜裡輕啟蓓蕾，
為明日的金黃耀眼準備著。
第一個球莖的第一朵花青春了七天
金黃有著波浪捲的花瓣，中國的文人說是龍爪，
現代的生活經驗則看出這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金色鍛帶，
這般豪華的裝飾可沒有為地球造成垃圾災難，
隨著花莖上五個姊妹弟兄青春來去，
第一朵花悄悄在在一場雨水裡，離開了金色年華，
素樸地像白化的塑膠帶，小小地垂掛在角落裡。
出生在中部的我們，
第一次見到原生在台灣北部、東部濱海山區的金花石蒜開花，
為之著迷不已。
開花的第一週，
我日日看花、拍花，
記數著金黃花朵的生命週期。
一直到第三顆球莖盛放花顏，
第一顆球莖成為昨日黃花，
我才回到生活的常軌。
原來，
金花石蒜有「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的特性，
夏天休眠裝蒜，
秋天以迅雷的速度開花，
花謝後葉片才開始生長，
存貯養分為來年的花朵準備，
一直到隔年四月才讓葉片工廠收工，
休息一夏，
再讓生界拭目以待
它的秋日金花。
好一個乾淨俐落、井然有序的生命週期啊！
金花石蒜讓我反省
這一個月來混雜的事物安排，
徒讓肩頸僵硬，
許多事都沒有依序發生，
就好比入土球莖中的二顆。
時序漸入中秋，
無聲無息，沒能應期而開，
徒然臉紅汗涔。

秋來了。
台灣欒樹的黃花為中寮這一片坡地揭開了秋的序曲，
我們所在的地方大約在中部海拔七百公尺左右，秋意來的比平地早些
這裡夜涼如水，可以沖淡八月下旬的暑熱，感受夏與秋的交接。
直到台灣巒樹滿樹黃花，
是啊！秋來了。

長在野外的台灣巒樹，
和擔任行道樹的姊妹弟兄們不同，
可以充分地伸展枝葉，
飽滿野性，
就這樣鑲嵌在中寮香蕉與檳榔產業的坡地裡。

台灣巒樹讓我勾想起，
1997年，年輕、熱情、無畏，
在鐵軌旁移動、奔走的影子，
在秋天寫下關於台灣巒樹的小小篇章，
那年在二十號倉庫，請來詩人吳晟幫忙採集、分送台灣巒樹的種子。
這些文字印製在小卡裡介紹台灣的特有樹種-台灣巒樹，
小卡對折打洞，
繫上一個透明膠片製成的三角粽，附上台灣巒樹的蒴果，
送給每一位參觀倉庫的朋友，讓他們帶回種下。
都快十年了，
不知，
當時有沒有參加的朋友真得讓這份禮物發芽，
種在土裡，長成了樹。
台灣巒樹，
讓我想起當時一起奮鬥的伙伴、義工朋友們，以及當年
無敵的青春。


台灣巒樹
絡絡活現的四季風華﹍
春天將嫩紅的葉送上枝枒，
夏天則展現遮天蔽日的濃綠，
夏末秋初黃花遍佈華蓋，
花落後的燈籠狀蒴果，
隨著秋天的美麗由鮮紅、轉為淡褐色的外衣。
冬天讓開裂的果實隨風散送離枝。

台灣欒樹是造物主賜贈給人間的美麗基因﹍
她的葉綠素工廠從四月初動工，一直毫無歇息地工作。
經過四、五個月的存儲，
在九月裡釋放基因的能量，滿樹花黃。

20號倉庫是人間對藝術文化的凝望
自八月初動工，百日不輟的挹注，
在秋冬裡邀請藝術家綻蕾吐芳。


台灣欒樹種子小檔案
*我有燈籠狀的蒴果外套
*總共有六個兄弟姊妹（連我）
*球形的身材
*黑皮膚
*喜歡陽光
*如果先泡泡水，我會快快發芽
*不挑剔，但把我種在排水良好的土裡更棒。
*十歲時，邀請朋友來賞花吧！很慷慨的……

台灣欒樹學術檔案
* Koelreuteria henryi Dummer
* 無患子科
* 別名：（苦楝舅）、（拔仔雞油）
* 低海拔落葉中喬木
* 陽性樹種
* 樹皮鱗片狀剝落
* 二回羽狀複葉
* 葉子長卵形，淺生鋸齒緣。
* 直立頂生的密錐花序。
* 蒴果膨大，成燈籠狀，三背裂，種子褐黑。

果熟，若鳳眼微張，又名鳳眼果。

若不是跨過烏溪進了南投，
也不知能不能有這樣的機會
年年親嚐蘋婆鮮美的果實呢？
蘋婆雖不是台灣的原生植物，
卻能在這裡生長良好、延續子代，
如果沒有幾番能耐，
又怎能讓人不遠千里，攜植於此？

原來這種樹的樹冠濃密，
油亮的大葉子繁茂了美麗的樹型，
植於庭院，
即便落葉也方便整理，
梅雨季節有白色皇冠型的小花可賞，


夏秋之際又有鮮紅美麗的果實垂掛在樹上，
賞心悅目，
熟時開裂的鳳眼果

還能吸引離家的孩子聚在樹下歡笑庭園，
一起採下，
烘炒或者水煮共食。

果皮含有皂素，需先水洗去除，再置入鍋中水煮， 加少許鹽巴，水煮到開裂。
像這樣皮開肉綻，露出黃色的果仁，就可以輕鬆上桌，充當山野人的早餐了。